什錦豆豆

這不是小說，是真實的靈異故事。由父親口述，我記錄。沒有加油添醋。

他說──他親眼見過七爺八爺。

三山鄉的冬天，並不常下雪，但那天，雪下得特別的大，雪停的時候，已經是晚上了。七八歲大的細細命，肚子實在疼得受不了了，只好忍著刺骨的冰冷，不情不願的走出屋外去上茅房。剛下完雪，雪地還鬆鬆軟軟的，每走一步就印下一個深深的腳印，冷得細細命直打哆嗦。

這又矮又破的茅房年久失修，不但屋頂破了個大洞，牆面的木板還有些鬆動，縫隙裡吹進陣陣冷颼颼的寒風，終於上完茅房的細細命，拿起一旁的瓦片蹭了蹭屁股（很難想像那個沒有衛生紙的年代，他們居然是用瓦片當衛生紙用的）。

這時，細細命從牆面的縫隙裡看見了一排奇怪的人影，好奇心使然，他湊過去看清楚點，一看之下，他差點叫出聲來──

那排人，大約有五六個人，在雪地的映照下，他清清楚楚地看見為首的那兩個人就是泰山寺裡的七爺和八爺。七爺是吊死鬼，長得瘦瘦高高，臉色蒼白，還吐著長舌頭；八爺是淹死鬼，矮矮胖胖，黑臉，還有一雙瞳鈴大眼。

他看見七爺和八爺越靠越近，後面跟著的人有男有女，共通點就是，雪明明積得很深，而且還很鬆軟，那些人走過去卻沒有留下腳印。

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，不知道是嚇傻了，還是腦袋進水了，他做了一個讓他後悔莫及的動作──

他拿著剛擦過屁股的瓦片，用力朝那排人丟了過去，瓦片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八爺的頭。

八爺發出「嘎！」的一聲（他說，他記得很清楚，是嘎的一聲，不是人話，而是鬼叫），憤怒的朝他跑了過來，細細命提上褲子，拔腿就跑，他終於跑進家裡，關上門，氣喘吁吁的他，嚇出一聲大汗，八爺沒有追進家裡，一切就好像一場夢。

但細細命當晚就發起了高燒，大病了一場，下不了床。

鄉下的醫生也看不出所以然來，吃了藥也不見效，細細命後來吞吞吐吐地向媽媽招供了他雪夜裡發生的事。媽媽一聽之下，知道細細觸怒了八爺，只怕小命休矣。在他們家鄉傳說，七爺很喜歡小孩，比較和善，八爺脾氣很壞，得罪八爺是很糟糕的狀況。她砸鍋賣鐵東湊西湊，籌了些錢，請了戲班子在泰山寺前唱了三天大戲賠罪，那之後，細細命的病果然慢慢好了起來。

後記：我小時候曾經問父親，他的靈異經驗大多是在大陸家鄉發生的，來台灣以後遇見過嗎？他說，他在家鄉見過很多次鬼，但在台灣只有一次。那是他在開計程車的時候，曾經晚上開累了，車停在三重某座廟的廟埕旁邊，在車上睡覺，睡到半夜醒來時，忽然發現廟埕上鑼鼓喧天，人來人往好不熱鬧，還有七爺八爺在大搖大擺走來走去，他心想，怎麼這麼晚了還有廟會？他這一轉念，廟埕上的人群還有七爺八爺全都不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