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錦豆豆

這不是小說，是真實的靈異故事。由父親口述，我記錄。沒有加油添醋。

他說──世界上是真有地府的。

我的父親，是個隨國民政府播遷來台的外省老兵。他的乳名叫做「細細命」，在家鄉話裡的意思大約是小心肝一類的暱稱。上面有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大姊，一個哥哥，兩個弟弟。

這是發生在他小時候的事，差不多是他不到七歲的時候，地點在他的故鄉，福建省福清縣三山鄉(現在叫三山鎮)。

村裡的信仰中心是一座「泰山寺」，祀奉泰山府君的屬下「英烈王康都統」。泰山府君，掌管陰間。而英烈王康都統，則負責由土地公及城隍爺手中接管即將受審的死魂。細細命小時候並不懂英烈王康都統這名稱，他們鄉下人都直稱祂「泰山公」。會特別這麼介紹，是因為這件事發生在泰山寺—

當時剛好是過年期間，泰山寺屋簷下最近有小鳥築巢，巢裡新生的雛鳥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，這天身為村裡孩子王的細細命，帶著兩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，偷偷扛走了家裡的竹梯，準備抓小鳥兒玩。

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，他們架好竹梯，兩個孩子扶好竹梯的左右兩邊，細細命像個小猴兒似的爬上了高高的屋簷，一隻、兩隻雛鳥順利地抓進了兜裡，正當要抓第三隻雛鳥時，兩個孩子之中的一個沒扶好竹梯，一個傾斜，細細命連同竹梯一起重重摔了下來，在他失去意識之前，他只記得神龕上的泥菩薩被他打斷了頭。

等他迷迷糊糊從黑暗中醒來，他發現他已經不在泰山寺裡了，他的同伴不見了，兜裡的雛鳥也不見了，天還黑了。

他在一條黑漆漆的陌生路上，遠處有一盞燈，他本能地往亮處走，走著走著，他發現那燈光來自一座長得像廟的大房子，他走到大房子門口，赫然發現門口兩邊站著傳說中的牛頭馬面，細細命嚇得發抖，正想轉身逃走的時候，牛頭一手拎起他，就把他扔進門裡。

門裡有個穿著古代大官衣服的人（判官？），看了他一眼，翻翻手上的簿子（生死簿？）說：「你還沒死，來這裡做什麼？」

門外的牛頭馬面聽了大官的話，又走了進來，把細細命拎了出去，扔在馬路上（欸！牛頭馬面很喜歡把小孩扔來扔去？），細細命很害怕，就沿著路繼續往前走，走了一小段路，忽然看到一個人迎面走來，那人他認識，是爸爸的朋友，他已經死了。但細細命當時不知道為什麼，反而不怕了，也許是見到認識的人讓他有安全感，他毫不考慮地跑了過去。

「叔叔！」

「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！？」

叔叔好像很生氣，一巴掌重重的搧在細細命臉上。

細細命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──他醒了，醒來的時候身上還裹著草蓆。身旁傳出了媽媽的哭聲。

細細命停止了哭泣，只覺得餓得發慌，他一眼看見拜拜的神桌上有幾堆橘子，他連忙抓了橘子剝了皮就吃，因為實在太餓了，他一連吃掉好幾斤橘子。

媽媽又哭了起來：「唉呀！這不是我兒子，是餓死鬼投胎，我兒子從來不吃橘子的。」

之後，細細命才知道，他從竹梯上摔下來就撞到頭死了，死了三天又活了過來（所以醒來才會那麼餓）。

但更奇怪的是，細細命一醒來，隔壁家的孩子忽然不明原因猝死──那個孩子，就是沒扶好竹梯讓他摔下來的同伴。